透明诠释
吴言
——题记
我们每个人都有罪，犯着不同
不知姓名。
不知身世。
不是石头里蹦出的孙悟空。
不是从天而降的外星人。
从我清醒时，我就知道自己是乞丐。顶着一头如钢丝球般杂乱无章的灰发，披着几斤重的破布，裹得跟“千层糕”很像。整个人如从泥潭里爬出来一般，只有眼白和牙齿是干净的。牙齿洁白对我来说，却起不了什么作用！
这条街很繁华，可干这行的人只有我一个，所以日子混得便没了什么压力。只是整个人都坐腐朽了，每天看着上班族赶公车，听着小贩嚷着甩卖，妇女们扯着嗓子拉家常。寒冷的空气被震碎，落了一地。我很懒，哆嗦着，仍不想动。很适合这个职业。看着时间锈蚀铁碗的边缘，却无动于衷。期待着人们看过我这个模样后留下些钱。
钱这好东西，谁不想多得？就是埋到了地底下，我都可以闻到它的香味，那些人也一样。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的吧。
这条街很繁华，我饿得都快粘在一起的胃，足以证明同情我的人寥寥无几。多半人认为我还年轻，应该去打工，养活自己是没问题的。但我连痒都懒得去抠，怎么会去打工？冬天细碎的柔阳洒落下来，而我显得落魄几分。
这天，我又看见了那两个胖城管，他们在吃羊肉串。我已经习惯了他们的游手好闲，但此时对手中的肉串，情有独钟。咽下涌上的口水，只好低头小睡。刚醒来便看见几个小贩正笑脸盈盈地巴结他们，他们也就真的不管事了。但却管我……穿着虚伪的制服，悠闲自在，终于晃到了我的面前，丢下一句略带几分轻蔑的话，“别在这，到巷子里去！”然后发怒一样地望着我，我怕他们抢走铁碗，所以乖乖地挪了过去，他们走之前令我惊讶的留下了一枚硬币，那种金属之间碰撞声，令我兴奋了许久。我不讨厌他们，他们同情了我，小贩们依然点头哈腰，于是弄饱了肚子，他们满意地走了。
这座城不大，借着那个漂着死鱼的臭湖撑了一点地盘，这条街是这最繁华的了，繁华的背后必定是狰狞的乱世！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正往巷子口蹭着，人们看不见我，导致收入减少了许多。只有来往经过的妇女们高兴时才会丢下几枚零角子。我还是很高兴的。
我视钱如命，这比较现实！那些每天工作拼命的人又何尝不是呢？
几个妇女又凑在一起搓麻将了，稀里哗啦的响声，嘈杂，生脆，飘进我的耳根。其实令人振奋，赢了钱的便会多丢下几个硬币，接着就是输了的人挥出一句：“妈的，真臭！”也不知是说自己没火，还是说我身上难闻的气味。
钱这东西。时间不算什么……
后知后觉，日子便都这么随便的过了。冗长，浮华！
零星的收入，令我只能天天吃馒头，卖馒头的夫妻俩人也挺好，我身上的脏东西有几匝厚，他们还是肯卖给我。但热干面的老板却不肯，嫌我脏，即使我有钱。面粉的淡甜还在嘴里徘徊，我睡过去了……
我成功地蹭到了巷口，看见依旧繁华的街道，灯红酒绿的夜市，但这些在我心中不过是阴霾一片。
巷子里有人在打架，先是骂得唾沫横飞，再是打得鲜血飞溅，然后就是没受多少伤的几个飞驰出巷子，最后一个冲出巷口的还带翻了我的铁碗。里面原本三枚老实的硬币，顽皮地向四周滚散，我迅雷般一手按住一个，还有一个眼睁睁看着它放肆地跳进了水沟里，自由了！没过多久，一个小男孩出现在面前，他蹲下来缓缓在铁碗里放下了一枚硬币，然后就这样静默地看着我。我也用那纯净，呆滞的目光盯着他，带着坏死的笑容！他是被妈妈叫走的。依晰，我听见——这种人没必要同情，他还有劳动力！
气温应该零度了，身旁的小沟结了一层薄纱，被冻住的 电线寂寞的斜织在云幔中。鸽灰的蘑菇云压得我很闷，吸入的空气犹如一把把冰刀，抹杀了我身上最后一丝暖气，身体抖动得像个发动机。我很冷，而且饿。风也犀利了，吻裂了嘴唇，撕开了皮肉，我再一次尝到了那殷红色液体的味道！甜的，但很腥。
早已失去体温的铁碗空荡荡。
已经是1月初了，天空灰得像哭过，这条街挥霍了昔日的繁华。
快过年了。
这很正常！
只是我觉得略显空灵！
卖馒头的夫妻俩也关门了，我莫名的感到一丝落寞，再次睡去，醒来已是白雪茫茫了。这精灵，没有与铁碗发出任何声音，静静的，摇曳着，肆意的下。晕开了四周的死寂。
我觉得胃酸得有些痛了，眼前有些模糊。好不容易到了夜晚，流光溢彩的夜市却都不配合得灰飞烟灭，我触到了死神的鞋底，他快降临了！
眼皮下搭，我用力睁着。睡下就不一定起得来了，索性站起来，拿起铁碗，倒掉雪，拖着步子前进。不回头看这曾经车水马龙的街道，我彳亍了许久，雪地上两条痕，笼着一抹无奈的我，看到了远处排排黄晕的灯光……
只是，轮回的尽头，我不知该不该转入下一个路口。下一个路口，我不知这次轮回还会不会依旧。
现实的世界，现实的人，繁华的背后，我们始终犯着不同的罪！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