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竹条
曹树浩
奶奶，慈祥的脸上有些许树杈般的皱纹。常穿着深灰色的棉衣，脚底下总是一双陈旧的布鞋或暖鞋。
然而印象中的奶奶对我非常严格，那一根根令我胆颤的竹条至今历历在目。小时候，爸爸妈妈外出打工去了，于是我是由奶奶一手带大的。
小时候的我很野很疯很顽皮。记得那是一个酷暑难耐的下午，我和一群比我大一点的伙伴们在庭文家的二楼上闲聊。那时他家正在建新房，门前堆着一堆堆的沙子。不知是谁斗狠竟打赌对方不敢跳下楼而自己敢，说完真的纵身一跃，跳到沙堆上坐着，不无得意。大伙见状，拒不服输，竞相跳了下去，个个相安无事。接着就更精彩了，一个个都在空中模仿武打明星们的各种帅姿势，乐此不疲。我按捺不住，又怕被笑话，也加入了其中。正当我兴高采烈时，忽见奶奶怒气腾腾而来，二话不说，拉着我就要走，身后传来同伴们阵阵的笑声。我极力想挣脱但又有点害怕，于是就在回家的半路上赖在地上不走。恰逢老妈那天在家，闻此一路尾追而来，欲言又止，不知所措，一脸的干着急。但奶奶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将我拖到那熟悉的小屋，“嘭”地关上门。
“在床上跪着！把裤子脱下来！”奶奶怒吼着。
还没打，我的腿就不禁瑟瑟发抖，那种在恐惧中等待被打的滋味至今深藏在心中。随着一声“还顽皮不？还听话不？”如同阵雨般落下的竹条倾泻在屁股上。继而是声嘶力竭的哭喊，等气消了一些，是每教训一句，就抽一下等待我的回答，直至我完全认错并保证以后不再顽皮为止。
这样时断时续约半个小时，当瞟到奶奶的竹条终于挂回原处，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我嘘出了一口长长的气。当打开门，在门外偷看已久的老妈立马进来，问我怎么样，我始终没理她，一言不发。门外又传来了邻居小杏那熟悉的傻笑声：“你们家又杀猪啦？”
过了一会儿，奶奶就端出了一钵香喷喷的红枣香菇炖鸡肉，说：“吃吧”。我此刻不敢不听话，同时也馋不住，就吃了起来。 妈看我似乎平静下来，就默默地退了出去，然后就听到了门外几句奶奶的训斥声。
随着年龄的增长，自从我上五年级以后，奶奶就再也没打过我，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唠叨。每次饭后，只要我在座，她总会情不自禁地叹道：“你要用心读书啊，你看我，那时屋里穷，父母不让我读，而你公有钱让他读，他却烦，不听话，不肯读。我们两个老的像睁眼瞎一样，大字不识一个，而你爸当年又不争气，现在赚的钱少，你妈每天说他没用。你看咱村里的那个刚华，当年打算卖屋供他读书，现在月薪二万多，还在深圳买了套房子，他老子也搬过去了……”
末了，奶奶常感叹道：“我这个老的又不能托你的福，你读书是为了你自己啊……”
其实，奶奶命很苦。她是太公抱过来的童养媳，从小就受了很多苦。后来，太公病了，奶奶就一直服侍他至去世。再后来，奶奶又含辛茹苦地供我爸读书，只可惜他当年高考失利。现在她又满怀希望地把我抚养长大，对我的期待比老爸有过之而无不及。
奶奶渐渐老了，一向硬朗的身体渐渐不行了。老妈又在大冶郊区的附近租了房子，而今已上高中的我很少回家。老家偌大的房子里，空空洞洞的只有爷爷奶奶两个人。前些日子听说奶奶老是咳嗽但又舍不得花钱治病。每次回家我总要先见着奶奶才安心，我知道奶奶一直有一个心愿未了，我的肩上扛着的是两代人的愿望。我多么希望奶奶能和我一起分享成功那天的喜悦，我多么害怕“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苦。否则，那将不仅是奶奶也是我一生的遗憾。
奶奶，虽然您已不再用竹条了，但您那满怀殷切的唠叨是那无形的竹条依然鞭挞着我前进，我不会让您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