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蝶
高一(10)班 卫欣怡
这一年的秋格外嫩绿。
后山的红枫林中又响起了悠扬的小提琴乐。苏衍仍在林中执笔作画。一幅素描底稿随着最后一声弦乐惊响落笔。
这画若着上色应是深秋的枯黄,而此刻的灰黑色调却更显出几许凋败。苏衍低垂了眼睫,旋即忽又作出嘶吼的嘴形大力地撕毁了手中初成的画稿。
红枫林依旧,并未被她的动作惊动什么。几许凉风带落枯叶,在空中盘旋而下,似是对她的嘲讽。
说起来,这画算是与拉小提琴的人共同完成的才对,毕竟是那琴曲带来的灵感。不是不想去认识奏乐的人,只是……
苏衍垂下头,忍回了眼中积攒的泪水。无奈地摇摇头。她双手扶向椅旁硕大的轮子,转向下山的方向。
第二日,苏衍仍带着画具来到这片红枫林。这日她并未打算再画那倒人心情的枯枝。但她带来了以往的悲剧之作,只是想焚毁它们。
凭着感觉到了枫林深处,抬首却见一道裹着厚实棉袄的修长身影,背后背着大大的琴匣。苏衍认得这女孩。她们在这片林中曾远远地望见过对方。
女孩转身,当她看到苏衍时,眼中止不住的诧异。她想象不出如此一个高位截瘫,只能用轮椅代步的人,是如何在寒冷的深秋坚持上山的。看到女孩眼中异色,苏衍无奈浅笑着低下了头,嘴角的弧度明显地带着苦涩。
“那个……”女孩缓缓走近,举起手中被揉烂撕碎的画作,“姐姐,这幅画是你画的吗?”
苏衍有些惊讶它还能被拼凑出来,喉中有些艰涩地挤出半个破碎的音节,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声音。眼中氤氲了泪光,点点头,又狠狠地摇头。快速地转了个方向,将椅轮使劲地向前推转。苏衍有些歇斯底里地转动椅轮,不顾狂风吹散了一幅幅曾经的心血之作。
毕竟山路还是崎岖的,一颗突起的石块阻断了前冲的椅轮。前冲之势便成了前倾之势。
闭上眼,苏衍终是掉下了泪。凭什么有缺陷就要一生不顺?凭什么她不能受到别人正视?她也曾是个正常的人啊!
预想中的惨烈碰撞并没有到来。苏衍缓缓睁开双眼,这片红枫林没变,眼前不是粗糙的土地,迟钝地转过头,入眼的是那女孩的灿烂笑容。
勉强地扯一扯嘴角,仍扯不出丝毫笑意,苏衍垂眸,掩下眼中的脆弱。张联络处嘴,她无声地道了句谢。
女孩并不在意她奇怪的举动,回身去一一拾起散落满地的画。
苏衍听到了女孩的赞扬,她说:“你画得真好。只是为什么你画了几张油画后就不再画了呢?不过这些素描画得也很好!”
“……”苏衍挑起一抹可以称为笑的弧度,摇了摇头。
女孩没得到回复,怔了怔才恍然道:“那你写吧!有什么话就写下来。”
迎着女孩殷切的目光,苏衍只得拿出了包中的铅笔。
刚落笔时,苏衍不知要说些什么,可能是从没想过还能与人闲聊。不过还是告诉了她不画油画的原因。
——画的油画不好。
“才没有!你画得很好!”女孩,挠了挠头,“虽然我也没看过多少油画。不过你又是,为什么画素描呢?”
——素描也不打算画了。
“为什么?”
——太悲伤。
“……”
——下午的时间都以这样的对话形式进行。不觉,天色已向晚。
临走前,苏衍听到女孩的轻声请求:“明天,能画一幅油画给我看吗?”
苏衍深深地点了点头。
又一日过去。女孩没有准时出现,她匆匆赶到时,已是夕阳西下。林间没有了苏衍的身影,唯有一幅半成的画如枯叶一般落在树下。画中唯有一片落叶,毫无生气的颜色。
一道金色的夕阳穿透林叶掩盖,落到画上。枯黄的叶竟成了一只浅黄的蝶,翩然于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