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悲苦微笑——赠麦农
胡希
独自走过寂寥的岁月，年少淡淡的忧伤总喜欢在清风沉醉的夜晚凝望天上那一轮明澈的忧伤，任风儿撩拨着心弦，听思绪在风中夹杂着孤独、惆怅，轻舞飞扬。
此刻，是安静的夜。窗外，静谧的秋风吹着古老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枯黄的叶悄悄告别枝头，翩跹在色彩灵动的梦乡，落入寒冬里温热的怀里。那声音，听得真切。我在桐叶触地的时候看到了快乐的麦穗。
阳光普照，映衬着麦子胖嘟嘟的脸和那金黄而又纯净灿烂的笑靥。
那是老人的麦地，遍地阳光，遍地金黄。老人从一地的麦穗间走过，抚摸、低语、微笑，满身金黄……麦穗，挺起圆润的胸，正对着一脸沧桑绽开了笑容……
这样的画面无数次闪现在安静的午夜，我用落地的桐叶抓住静夜，落入老人金黄的麦地中，于是，我总能看到一片金灿灿的麦浪和金灿灿的老人的笑脸。
这不是真的。
那时的老人，如一只守巢的老鸟，正孤独地睡在村庄的老屋中。一张老式的雕花床，一袭洗得发白的素帐，在静夜中被风吹得落寞。老人舍不得点灯，她一直说屋子很亮，上弦月从东窗升起，下弦月从西窗落下，多少年岁从窗前溜过——她看得洞明。
老人用双眼将黑夜透明成深邃的玻璃——她喜欢上弦月和下弦月射进她苍老的双眼，带给她月夜的光明——岁月依旧在窗前飘过。
幸福、心痛、苦难、爱……母亲这些词汇包含了太多含义。在我的意识里，苦难是仅次于爱的词汇，母亲是老人悲痛而又幸福的寄托，爱将其静静体现，时常伴随着阵阵心痛。
苦过了头，悲过了心，老人拥有了中国千万母亲都有的恒久免疫苦难的免疫力，儿女们如五彩蝴蝶般渐行渐远，没有多少留恋，老人坚毅地熬过了七十多个春秋。
夜幕下只剩下缄默的痛，时光在冥暗的罅隙中悄悄溜走。
漫漫一生，忧伤是她的节日。上弦月从东窗升起，下弦月从西窗落下，依旧如此，一切都在变，一切都又不曾发生。
当月光遮断凝望，老人烧起每一片拾来的秋梧桐叶，照亮眼前那一片金黄的麦浪，如花的记忆瞬间蔓延。
“一群小孩在麦浪中奔跑，泛红的云霞，嵌入天空苍白的脸，笑声在云下徜徉，那麦浪中的小点便是老人心中的全部——一生的全部。”
老人笑了，对着麦浪笑了，对着悲苦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