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

三月的小雨下个不停，将整个季节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显得那般朦胧。窗外的绿意扑面而来，却怎么也无法触及。每一处风景都氤氲着潮湿的气息，在饱满的呼吸里透出沁凉。零落的雨点飘在脸颊上，像轻柔又动情的吻，顺着肌肤的弧度漫下来，一次次渗入心底。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那一年，我与小小漫步在雨里的场景。

同样是雨天，夏天的雨却总是突然地来又突然地去，那样乱纷纷的，令人生厌。但那一次的雨，夏天的雨，却没有如往常一样让我厌烦，彼时我提着行李从容地走在雨里，满心欢喜。

等我们终于回到家中，用毛巾擦拭满脸的雨水，雨已经无声地离去了。无意间瞥见窗外的梧桐，树下有了淡淡的光斑，阳光投下来的影子。屋子里很闷，我干脆敞开所有的窗户，让房间补充些新鲜的空气。那时侯的我总是禁不住就回想起刚刚结束的中考，那之前那段奋斗的日子，那之后那些离别的伤感。就那么一次中考，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真是蕴含了太多惊悸与疲惫，就像一直淋着雨，在冰凉的气息里失去欢笑，失去悠然的心情。但我终于已熬过了那段漫长的日夜，小小也是。我们将所有的伤感融化在雨里，让它悄悄地流走。那个夏天，只剩下我们的快乐。

我在窗前不觉间呆立了许久，小小也不知何时走到我的身边，他问我想什么呢，我说：见到窗外淋过雨的梧桐，忽然就想到了我自己——他说不对，应该是我们自己。

我们生活在不同的城市，就读于不同的学校，但同样在炎热的六月接受了中考的洗礼。小小回来的那天我去车站接他，那么多辆长途汽车驶过之后，总算见到他的身影。我分担了一些他的行李。一路上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默默地淋着雨，默默地听他和涛哥聊天。直到后来涛哥对我说，他与我念同样的书，又是同年生的，我应该多和他沟通，不应该让他这样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才动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水，之后有话没话地与他闲聊起来。他很难得地对着我笑笑，我觉得他好像也没我想象的那么冷漠。

我们一起逛商场逛台球场，一起坐在凉席上打牌，涛哥和我联手将他打得落花流水——当然，我只不过是偷偷和涛哥换了几手牌。他似乎没发觉什么不对，单是认为自己牌技太差。

那几天很开心，我们继续打扑克，我和小小输了被罚跑楼梯，八个来回。我气喘吁吁，笑着对小小说：“你今天减了不少脂肪吧？”他笑笑，说我应该减得也挺多的，但似乎仍旧挺不苗条。晚上给小小买夜宵，丫丫和我一起去，由于时间太晚，回来时门卫已经锁了门，我们只好在门外一通大喊大叫之后才进了门。丫丫告诉小小当时我极不淑女的，小小对我贼笑着说：“你吓到门卫大叔了，你那狮吼功真不是盖的！”我装作生气地白了他一眼，进厨房帮他煮泡面。不料面煮的有点糊了，我装作若无其事将它放冷，再轻描淡写地告诉小小面早煮好了，快去吃吧，他喜滋滋地冲向餐桌狼吞虎咽，像是并没有发觉面有多糊的样子。我舒一口气，丫丫在一旁偷着乐。

很快就到午夜，涛哥他们都睡下了，我翻来覆去没有一点睡意，就干脆爬起来，看窗外昏黄的路灯。小小将手枕到头下，也没睡。他见到黑黑的一个影子立在那里，吓了一跳，等我出了声，才知道是我。我们就一直聊天，聊到我们各自的学校，同学，老师，我们即将到来的未知的三年，还有我们的远远的理想。

第二天，小小起得很晚，也没有什么精神。晃悠了一天，到晚上觉得头昏，大人们说许是着凉了，让他多喝些开水。我给他捂了厚厚一层棉被，倒开水，拿纸巾，忙地不亦乐乎。他终于蒙了一身汗。妈妈劝他去隔壁房里休息，他悄悄跟我说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再一起玩扑克，就慢悠悠地荡去睡了。一点多的时候他果真来了，轻轻敲敲我的门。我开了门，却没什么劲头，胡乱搪塞了他几句，各自睡了。见他的神情，该是好了许多。

在我家呆了几天后，小小就该回去了。他很舍不得，那天早上赖床不起来。上车时，我没和他说再见，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或许那时我的嘴角还挂着微笑。他也没说什么话，却始终笑着，很好看的样子。

丫丫拉着我出了车站。路上又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我们没有伞，就径自走在雨里，想起几天来的每一件事情，悲伤一点点从心底泛起。

后来妈妈告诉我，小小说好过几年还会来看我们的。那时，怕已是高考以后了吧。

我带着这份美好的约定走进了一中的大门。我经历过这里许多场雨，我不再淋雨，但我还会用心聆听它，感受它。

此刻，教室里极静，一切似乎都在沉默里窒息了。推开窗，眼神流动处，三三两两的花伞缓慢地移动着，在水漫如镜的路面倒映出迷离的微笑。我伸出双手，接住飘来的雨丝，感到一阵阵凉意透过掌心。不知道在远方的那所高中，是否也有这样的一场雨？那个叫做小小的少年，还记得当初我们的约定吗？嗯，一定是的，我对自己说。小小，让我们相约2010年，那些曾经的快乐欢欣载着我们青春的梦想，会像这风中的雨丝悠然飘向远处，远处……